我睜著大眼卻像瞎掉一樣,在街上跌跌撞撞,霎時惹來了眾多側目,卻無力理會了。
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,明明本來是雙份的快樂——我忍不住在心裏默讀著白學著名台詞。
今日公開了GPA,我不負眾望拿到極高的分數,路過的老師也半開玩笑地說:「坦白說從一入學見到你的名字時,我就知道你是可以的,『黃元御』同學!」
「拜託不要拿我的名字開玩笑。」
我從雙目中抹掉一切生氣,兩個空空的黑洞嚇得老師連聲道歉。
老實說,簡直蠢得可以。
對於大學選了中醫本科的我來說,我的名字,黃元御,跟清代名醫黃元御撞了實在蠢得不能再蠢,害我整天被老師和同學拿來當笑柄。
真想把不知道腦子抽了什麼風的父母狠罵一頓!雖然明白他們的心願,但還是氣炸了。
不過拿到好成績,還是很開心,更重要是——
「啊,在這裏在這裏。」
銀鈴般清脆的聲音傳入耳裏,讓我心頭一顫。
還是第一次到高級的西餐廳吃飯——這餐廳的消費水平是平時阮囊羞澀的我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——望去聲音來源,便見到一只纖白幼細的玉手輕晃著,一名衣著時尚的女生掩著嘴角輕笑,我的心臟撲通地急跳了一下。
「成績出了呢——你一定很高分吧,大名醫?」
如果換著是別人開這樣玩笑,我肯定要對方好看。
只是,她是特別的。
唯有這女孩,我才會輕輕別過頭,不好意思說:「還好……妳呢?」
「多虧你了,為了好好感謝你,這頓飯我的!」
「呃,不用這麼客氣——」
說完,我幾乎想賞自己一拳——我可沒錢在這裏吃飯啊啊啊啊啊!
「你客氣什麼呢——還是你想在這裏洗幾天碗償還飯錢?」
被暗戀的女生一眼看穿了,我羞得想找個洞鑽進去。
「……謝了。」
不過,真的很高興。
第一次大學考試便成績理想,第一次跟暗戀的女孩兩人單獨吃飯,兩份快樂疊加在一起,生出了更大的快樂——
然而,為什麼,會變成這樣呢?
「那個,元御同學……」白裏透紅的臉頰染成徹底的緋紅,讓元御不禁摒著呼吸。
難道——任誰都忍不住心生期待吧。
然而,下一秒,正雀躍不已的內心卻掉進谷底了。
「我交男朋友了。」
喜歡的人,正羞澀說著。
我忘記接下來說了什麼。
彷彿靈魂被扯出身體,意識在上空一片茫然望著身體,身體則像機械一樣自律行動說話。
「是嗎——呃,恭喜妳。」
「唔……你,不介意嗎,那個……」
「不,怎會呢,作為朋友,當然也希望妳能幸福快樂。」
「謝謝,你人真好……」
別開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
不介意?哪可能,當然介意啊!現在就想把整張桌子掀掉,大喊一聲「有沒有搞錯」!
只是,能改變到什麼?可以怎樣!不就只能接受了嗎!
是的,什麼都改變不到。
心神恍惚,甚至失去了時間的概念,斷絕了與身體的聯繫,身體擅自自律行動,而我只能向虛空咆哮。
不想留在這裏了,走吧,去哪都好。
不想再見到她,和這樣落魄的自己。
——是嗎,到哪都好嗎?
是啊,這世界不想再待了。
——那很好,我們的世界歡迎你的到來。
「等等!」
我猛然驚醒,從恍惚遊離的狀態回到現實。
夜幕之下,無數道視線向這邊投來,卻根本沒有餘裕理會這堆路人。
「剛剛的聲音——」
一道陰寒竄上背脊,心裏冒出了不祥的預感。
「發現了嗎,可惜,太~遲~了呢。」
突然,腳底下裂出巨大的漆黑的黑洞,黑洞伸出了無數根細小的觸手,把我團團包捆,隨著小手的抓落,身體由肢端開始粉碎成無數的小方塊。
「嗚哇哇,這些是什麼,簡直就跟鋼煉裏真理之門的觸手一模一樣——嘩啊啊啊,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」
我痛得高聲慘叫,旁邊的路人卻一臉茫然,只露出些微困擾的表情。
當元御徹底撕成碎片後,圍觀群眾像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,繼續如常的步伐。
恢復意識後,發覺自己來到陌生的地方。
我正躺在木地板上,周遭竟畫了一道又一道血痕,構成複雜的圖案把他重重包圍住,在面前是一個破損的木壇,上頭供奉著的食物已長出霉菌了。
整個狀況都很詭異,但最大問題是,在木壇背後的神像。
「這——這不就是——」
是,認得很清楚。
儘管身邊朋友都不知道,我其實算是個神話宅,對世界各地比較有名的神像都有印象。
那是表情柔和的女性,身穿著繁華的十二單和服,額頭帶著銅鏡一般的飾物——只要對神話有些許認知,都能猜出其身份。
「天照……大神。」
「完全正確。」
背後傳來一陣銀鈴般的聲音,我被聲音吸引轉頭過去,卻看得呆住了。
毫不誇張說,眼前站著的,絕對稱得上是絕世美女。
外表來看不過十七八歲,絲娟一樣柔順的黑髮垂到肩上,杏型的碧綠眼睛裏一閃一閃眨著勾魂奪魄的星光,精巧的五官彷彿是最頂級的工匠根據黃金比例雕琢而成的完美作品,貼身的黑衣和短裙更將其凹凸有致的身材完美地突顯。在她身上,美不再只是美而已,更是一種武器。
但問題不只是她的美。
她的樣貌,很相似——不對,是跟「她」一模一樣,只是沒了那種壓倒性的氣場而已。
就像原先見到的是沒有靈魂的空殼,站在眼前的才是本尊,雖然很失禮,但他只想到這種形容。
「妳是,寧……櫻華?」
「啊啦,已知道我的名字了?」她露出春風和煦的笑容:「難不成這是異世界人的特殊能力嗎?一見面就知道名字什麼的。」
竟然……連名字都一樣?
但這已無關重要了。
「妳說……異世界!」
即使在動漫裏見過,卻根本沒想到,穿越會發生在自己身上!
「是的,就是我用魔法,將你召喚過來的!」
櫻華挺起偌大的胸脯說,我一時尷尬只好別過視線。
「其他細節我會慢慢說,現在先把正事辦好。」
「正事?」
「沒錯,正事!既然你看得出是天照大神,那應該了解吧——我要召喚出天照大神,感謝你的協助囉。」
「等——」
我想站起身,卻發覺雙腳像灌了鉛似的,根本挪不動!
「嘿嘿,我已經將你足三陽三陰經的『氣』封鎖起來了,還是乖乖就範吧。」
櫻華淘氣地吐了吐舌頭,惹得我一把無名火氣湧上來。
不,令人真正火大的,大概是竟然覺得她這樣很可愛的自己吧。
「那開始吧。天道晴明,地道安明,人道虛明,人虛而能容物。」
剎那間,她的聲音驟變,變得虛幻飄渺,更添了一份穿透萬物的空靈。
而且,我感覺到,櫻華說的並非他認識的中文,而是更古老原始,來自萬物起源的語言。
「人可容納萬物,今作神體,以迎天照大神!」
地上複雜的圖案綻發出衝天紅光,龐大的電流從中流過,海嘯一般身體。我感到一陣劇痛,宛如全身的神經都被烈焰灼燒,瞬間把全身燒毀。
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」
良久,電流終於離開身體,我總算鬆一口氣,之後就見到波流在前方匯聚,發出耀眼的陽光。
光芒逐漸變形,勾畫出人的形態——白雪一樣的肌膚,瀑布般傾瀉直下的黑髮,宛如滿天星輝閃耀的黑眸——
我看得失去了語言能力,只能說:美呆了
一名穿著和服的女孩出現在面前,與櫻華不同,雖然她沒有排山倒海湧過來的氣勢,清純柔和的氣質卻令她完美的臉容更添魅力,單論外貌絕對不比櫻華遜色。
這樣絕美的少女一臉茫然地環顧四周,表情一臉無助。
她元御一眼,突然朝我飛奔過來。我嚇得想站起身逃跑,但身體依然動彈不得,只能眼睜睜看她撞上來——
「謝謝你,是你把我放出來的吧!嗚嗚嗚,我還怕要永遠關在哪種地方——」
「等等,我要窒……呃?」
咦,奇怪。
明明頭部被少女緊緊埋進胸口裏,卻沒像看過的動畫一樣被悶得差點窒息,也沒有預料到的柔軟感觸,反而硬得像鐵塊……
雖然很失禮,等她鬆手,就忍不住看了眼——明明和服都緊緊貼住身體,還是看不到起伏……
「嗚,你這是什麼意思啊!」
女孩立即放開懷抱,轉手便是一拳,被打中的右面連痛楚都感不到,反而像直接從身體消失了。我整個身體被打飛數十尺。撞上牆角,痛得像身體要被拆散了……
這就是我,和我的女神的,第一次相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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